大柏地扶貧
1. 溫庭筠《菩薩蠻》詩歌鑒賞
神情畢現 精妙絕倫
——說溫庭筠的《菩薩蠻》 蔡厚示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綉羅襦,雙雙金鷓鴣。
在中國文學史上,溫庭筠(約812-866)可稱為第一位專業詞人。這不僅因為他的詞名壓倒了詩名,而且由於中國詞史上的詞別集是從他的《金荃集》開始的。他流傳下來的詞近七十首,主要保存在趙崇祚編的《花間集》中。它大都寫閨婦或妓女們的愛情,但也有少數寫邊塞題材的作品。
據宋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四載:唐宣宗李忱愛唱《菩薩蠻》詞,令狐綯丞相央溫庭筠代作若干首(據《樂府紀聞》為二十首,現存十五首)。詞成後,令狐綯冒稱是自己的作品,暗地裡獻給李忱,並叮囑溫庭筠不要聲揚出去。溫庭筠卻很快地說出去了,因此得罪了令狐綯,以致終生不被重用。
這首詞寫一個閨中貴婦的苦悶心情。首句中的"小山"一詞,歷來有多種解釋。許昂霄《詞綜偶評》說:"蓋指屏山而言"。全句謂屏風上雕繪著重重疊疊的小山,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一明一滅地閃爍。另一解認為指眉。《天寶遺事》載:"明皇幸蜀,命畫工作十眉圖。"據《海錄碎事》:"十眉圖:一鴛鴦、二小山……"。"金重疊",謂把眉毛畫成黃色,像金一般重疊。楊慎《詞品》說:"北周靜帝令人黃眉墨妝,其風流於後世。"全句是說,眉上塗的顏料有的掉了,因此金光有明有滅,暗示睡覺後妝殘了的意思。我師林庚先生曾另作一解。他在1962年給我的信中說:"小山重疊"指發髻,"金明滅"指首飾上閃動著的光彩。這自可備一說。但根據詞的上下文義細細推斷,似仍以作眉毛為好。因為首句說眉上的顏色褪了,次句說頭發蓬蓬鬆鬆地快垂到腮邊了,三、四兩句才接著說女主人公懶洋洋地起床畫眉和梳妝。這樣前後呼應,層次極為分明。
下片寫她梳洗和打扮齊整了,為了看頭上的花飾是否插好,便拿兩面鏡子一前一後地照著瞧。鏡子里交叉出現了她的臉孔和花飾。它相互輝映,顯得格外好看。末兩句寫她穿上新貼圖樣的綉花絲綢短襖,襖子上盤著一對對金色的鷓鴣。這雙雙對對的鷓鴣,勾起她無限的情思。
表面看來,這首詞寫的不過是女主人公從睡醒後到梳妝打扮完過程中的幾個鏡頭,卻能充分透露出她內心的復雜感受,做到神情畢現。開頭兩句,寫她臉孔雪白、芳香,頭發像濃雲一般烏黑柔軟,再襯上金黃色的眉毛,顯得多麼光艷!它不僅讓讀者看到色彩和聞到香味,而且試圖觸動讀者的全部感官。在短短十四字中,竟把色澤、氣味、體態……連同神情都生動地描繪出來,技巧不能說不高。俞平伯先生指出:"'度'字含有飛動意。"葉嘉瑩女士《迦陵論詞從稿》也說:"'度'字生動,……足以喚起人活潑之意象。"在詞人的聯想中,"雲"字乃從"鬢"字生出,"度"字又從"雲"字生出。詞人再於"度"字添一"欲"字,就把無生命的"鬢雲"寫活了。試想:於金光明滅之中,雲鬢飄拂之際,連細小的眉、發也如此富有生氣,豈不更撩人乎?這兩句,已寫出女主人公嬌慵萬分,所以第三句點出一個"懶"字,這才不使人覺得"懶"字突兀。不僅不覺得突兀,反覺得它與上文扣得很緊。因為眉殘了,便畫眉;發鬆了,便梳妝。第四句末用個"遲"字,說明女主人公對梳妝打扮並無興致。因為她心上的人不在身旁,打扮得再漂亮又給誰看呢?又"妝"字上著一"弄"字,便含無聊已極而藉此消遣的意味。
五、六兩句,襯出一幅花面相映圖。花似人面,人面似花。花固然美,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人面固然也美,但紅顏易老,青春難駐,只怕也跟花一樣易開易落啊!
結拍兩句,說她穿上短襖,看著一雙雙用金線綉成的鷓鴣出神。鷓鴣尚懂得成雙成對,而人呢?鷓鴣似乎在叫:"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而她的哥卻早已出門遠去,這怎不教人難挨難耐呢?
話說回來,這首詞藝術技巧固然很高,思想內容卻比較貧乏。特別是溫庭筠詞大都寫這類題材,濃墨重彩,看多了未免使人膩味。清常州派詞人張惠言把此詞比作屈原《離騷》中的"修吾初服"之意,自然是擬於不倫,但另有人把它斥為黃色作品,我看也未免過分。清人劉熙災在《藝概》中說:"溫飛卿詞,精紗絕人(倫),然類不出乎綺怨。"說得相當中肯的。我以為,通過對溫庭筠詞藝術技巧的探討,是能夠獲得一定的審美價值的。
===========================
溫庭筠
香燈伴殘夢, 楚國在天涯。
月落子規歇, 滿庭山杏花。
在五、七言絕句中,五絕較為近古;前人論五絕,也每以「調古」為上乘。溫庭筠這首五絕,卻和崇尚真切、渾朴、古澹的「調古」之作迥然有別。它的意境和風格都更接近於詞,甚至不妨說它就是一種詞化的小詩。
碧磵驛所在不詳,據次句可知,是和詩人懷想的「楚國」相隔遙遠的一所山間驛舍。詩中所寫的,全是清晨夢醒以後瞬間的情思和感受。
首句寫旅宿者清晨剛醒時恍忽迷離的情景。乍醒時,思緒還停留在剛剛消逝的夢境中,彷彿還在繼續著昨夜的殘夢。在恍忽迷離中,看到孤燈熒熒,明滅不定,更增添了這種恍在夢中的感覺。「殘夢」,正點題內「曉」字,並且透出一種迷惘的意緒。不用「孤燈」而用「香燈」這種綺麗的字面,固然和詩人的喜作綺語有關,但在這里,似有暗示夢境的內容性質的意味,且與全詩柔婉的格調取得統一。「香燈」與「殘夢」之間,著一「伴」字,不僅透露出旅宿者的孤孑無伴,而且將夜夢時間無形中延長了,使讀者從「伴殘夢」的瞬間自然聯想到整個夢魂縈繞、孤燈相伴的長夜。
次句忽然宕開,寫到「楚國在天涯」,似乎跳躍很大。實際上這一句並非一般的敘述語,而是剛醒來的旅人此刻心中所想,而這種懷想又和夜來的夢境有密切關系。原來旅人夜來夢魂縈繞的地方就是遠隔天涯的「楚國」。而一覺醒來,惟見空室孤燈,頓悟此身仍在山驛,「楚國」仍遠在天涯,不覺悵然若失。這真是山驛夢回楚國遠了。溫庭筠是太原人,但在江南日久,儼然以「楚國」為故鄉。這首詩正是抒寫思楚之情的。
「月落子規歇,滿庭山杏花。」三、四兩句,又由心之所系的天涯故國,轉回到碧磵驛的眼前景物:月亮已經落下去,「啼夜月,愁空山」的子規也停止了凄清的鳴叫聲;在曉色朦朧中,驛舍的庭院正開滿了繁茂的山杏花。這兩句情寓景中,寫得非常含蓄。子規鳥又叫思歸、催歸,鳴聲有如「不如歸去」。特別是在空山月夜,啼聲更顯得凄清。這里說「月落子規歇」,正暗透出昨夜一夕,詩人獨宿山驛,在子規的哀鳴聲中翻動著羈愁歸思的情景。這時,子規之聲終於停歇,一直為它所牽引的歸思也稍有收束,心境略趨平靜。就在這種情境下,詩人忽然瞥見滿庭盛開的山杏花,心中若有所觸。全詩也就在這但書即目所見與若有所感中悠然收住。對這景物所引起的感觸、聯想和記憶,則不著一字,任憑讀者去尋味。這境界是美的,但似乎帶有一點寂寞和憂傷。其中蘊含著一種愁思稍趨平靜時目遇美好景物而引起的淡淡喜悅,又好象在欣喜中仍不免有身處異鄉的陌生感和孤孑感。碧磵驛此刻已經是山杏盛開,遠隔天涯的「楚國」,想必也是滿目春色、繁花似錦了。詩人當日目接神遇之際,其感受與聯想可能本來就是渾淪一片,不甚分明,因此筆之於紙,也就和盤托出,不加點醒,構成一種朦朧淡遠的境界。這種表現手法,在溫詞中運用得非常普遍而且成功,象《菩薩蠻》詞的「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花落子規啼,綠窗殘夢迷」,「雨後卻斜陽,杏花零落香」等句,都是顯例。對照之下,可以發現「月落子規歇,滿庭山杏花」兩句,無論意境、情調、語言和表現手法,都與詞非常接近。
這首詩幾乎通篇寫景(第二句從抒情主人公心中所想的角度去理解,也是寫景,而非敘事),沒有直接抒情的句子,也沒有多少敘事成分。圖景與圖景之間沒有勾連過渡,似續似斷,中間的空白比一般的詩要大得多。語言則比一般的詩要柔婉綺麗,這些,都更接近詞的作風。溫庭筠的小詩近詞,倒主要不是表明詞對詩的影響,而是反映出詩向詞演化的跡象。
2. 妻子雨中吃面丈夫打傘等待,這樣的暖心事你還見過哪些
總有一些溫暖的力量會被時間銘記。在我們身邊,有許許多多難忘的人和事:或許是耄耋老兵庄嚴的軍禮、或許是扶貧幹部忙碌的身影,又或是山區孩子靦腆的微笑……